烟雨敬亭

二次元动漫游戏大龄爱好者
贴吧出没
贴吧ID同上

【OP同人·基罗、拉企】荒镇(一)

海明威曾说过,“这个世界很美,值得为之奋斗”,我只同意后半句。

——《七宗罪》片尾台词

 

凌晨被冻醒的时候,罗发现自己还趴在书桌上,台灯仍然亮着。他眨了眨眼,两眼都酸胀得有点模糊,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疼;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发现全是冷汗。他无奈地直起身,按摩着僵硬的颈椎看了一眼挂钟,4点24分。他最近总是在差不多这个时间点从噩梦中醒来。

罗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盥洗室。拧开热水龙头时那台老旧的热水器却没有反应,这才想起昨晚它又罢工了。更糟糕的是,家里的电话也出了问题,话筒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能捱到天亮以后再出门去找维修工。虽然知道在这样的天气下用接近冰点的水洗漱是一种可怕的折磨,但职业性的洁癖还是驱使他咬着牙弯腰把水狠狠拍到了脸上。

皮肤接触到冰水的一刹那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牙缝里控制不住地蹦出一句脏话。深呼吸几次之后他才直起身,扯下毛巾盖在脸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外面一片黑暗,唯一能看得清楚的是远处的矿山轮廓,因为那里彻夜灯火通明,分秒不间断地为这个小镇带来滚滚财富。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钻井平台上巨大的机械臂在苍蓝夜空下依旧显眼,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也还是能听得那么真切。

罗讨厌这种让他长期无法入睡的噪音,但是他不能抱怨。对于这个镇上的原住民来说,这声音就像贝多芬的交响乐一般美妙,是给他们带来金钱、地位、权力与名望的天籁。

 

这个小镇的名字叫做DesolateTown,荒镇。它来源于这片几乎长不出任何作物和植被的、坚硬的黑色土地。原住民们世世代代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苟延残喘,却没想到地下蕴藏着上天的恩赐。自从几年前在山里发现稀有矿脉,仿佛从天而降的巨大财富一夜之间落到这个小镇,砸得人们晕头转向。由这笔意外之财催生的幸福感迅速膨胀到近乎不真实,就像一个成人世界的童话,飘满了色彩过于缤纷的肥皂泡。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居民们在利益的冲击下竟然没有被贪欲蒙蔽,他们聚集在镇长办公室签订集体协议,将矿山的所有权分给每一户原住民。这在当年几乎成了传遍全国的美谈,每一家报纸都争相把这条表现人间至情至性的报道加印在头条。

但是罗并不喜欢这里。自从两年前被调到小镇警局做法医,他很快就感觉到,在温暖友好的氛围遮蔽下,这个镇子的真实面目仍然像从未被开发过一样,蛮荒、蒙昧、冷酷。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将原住民们紧密地联结在一起,仿佛一个无形的保护罩,让外人根本无法窥见其中真正的秘密。

 

罗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系上领带。镜子里的人脸色阴暗疲惫,带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还有一头太久没修剪过的黑色碎发。作为法医他原本极其清闲,因为这个镇子上居民很少而且关系单纯,几乎没发生过什么重要的案子。只是近一段时间由于矿山规模急速扩张,开始陆续有下井受伤的矿工需要治疗,他便偶尔兼职给镇上的医院帮忙,工作也只是比之前略微充实而已。

但是看样子,这样清闲的时节快要一去不复返了。罗回到书桌边,看着昨晚熬夜写好的那份法医报告,以及另外两份资料盒里的卷宗。

半年内,第三宗意外身亡。

谁能说这不是上天的旨意?再沉重的黑幕,再严密的遮罩,再深藏的秘辛——或早或晚,总归会出现一个缺口,一切罪恶终将暴露。

 

他刚在书桌前重新坐下,外面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随即被人捶得咣咣响,伴随着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

“老大!老大你在家吗?”

罗再次看向挂钟,还不到5点。他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第一眼就看到那顶深蓝色印着“PENGUIN”字样的帽子,果然是佩金。

“老大你没事吧?你家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斯摩格长官让我来接你出现场。”

“有新案子?”

“没错,而且这次绝对不是意外了!”

 

警车停在一幢独栋别墅楼下,周围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凌晨5点半,附近几座房子里已经亮起了灯。虽然所有的窗户都拉着窗帘,但罗仍然能想象出窗帘后面那些窥视的眼睛。

是啊,这样的场景多么熟悉。就在来到这个小镇的第一天,当他走在镇中心的街道上时,一些窗户被匆匆关上,另一些则拉上了窗帘。原住民们躲在窗帘后面,盯着这个外来的陌生人,揣度着他来这里的目的,计划着该如何蒙蔽他、误导他,将他排挤在真实的世界之外。

然后他们就从自家房屋的大门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一一向他伸出手,欢迎他来到他们的家乡,语气是那么温和谦逊,几乎就要让人忘记他们真正的居心。

罗站在昏暗的天空下,嘴角弯成嘲讽的弧度,呼出的热气在唇边化成一团雾。

 

“死者是这座别墅的屋主,目前是矿业集团的职业经理人。”佩金领着罗穿过警戒线,进入发现遗体的房间。“据他的妻子说,他昨晚有应酬没回家。半夜她被家里的异常动静惊醒,下楼发现她丈夫倒在别墅后门口,正在不停地抽搐。不过家里的电话线被切断了,她没法马上打电话求助。等她跑出门叫来医生和警察,他已经断了气。”

案发现场弥漫着呛人的烟雾,警长斯摩格咬着两根雪茄,正蹲在地上仔细观察尸体。看到罗和佩金进来,他劈头第一句话就问:

“你家电话到底怎么回事?”

这句话让罗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雪上加霜。他冷硬地回答:

“我不知道,昨晚它就坏了,话筒里没声音。那个点你让我上哪去找人修?”

斯摩格不满地啧了一声,起身让开位置。

“你看看这家伙。”

罗戴上胶皮手套,在尸体旁边蹲下,打开工具箱开始工作。佩金拿着笔记本,一一记录下死者的体态、衣着、发型、外伤痕迹、肛温、环温,以及初步推断的死亡时间和死因。

“初步推测,死者因快速吞食过量食物,内脏被过度撑大,挤压下静脉导致心梗死亡。初步推断死亡时间为凌晨3点半左右。死者手腕、手臂和脚踝处都有捆绑痕迹,身体有多处外伤,可能在死前遭受过虐待,也可能是凶手强迫死者进食所导致,法医参考意见为他杀。至于其他线索,要等回警局解剖过尸体以后再说。”

 

斯摩格听着罗的汇报,紧紧皱起眉。虽然表面上还看不出来,但凭借多年的治安官经验,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小镇上越来越浓重的诡异气氛。从五个多月前镇长夫人遭遇车祸身亡,到今天的这起命案,镇上已经死了四个人。他原本就不相信之前的三起死亡事件都是意外,而现在,他需要先判定今天的命案与之前那些事件是否有关联。

如果这是连环杀人案,那么今天这起命案无疑是重要的转折点。因为前面三位死者的死亡都被伪装成了意外,而今天这个案子则明明白白是蓄意谋杀。凶手改变了作案风格,说明他不打算再隐藏了。或许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公开挑战整个镇子,跟他们周旋到底。

他到底是谁?在这样凶残而狡猾的手段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动机?

 

回警局的路上斯摩格一直盯着车窗外沉默不语。临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叫住罗:

“特拉法尔加,把之前三宗意外事故的法医卷宗拿过来给我看看。”

罗挑了挑眉。

“你觉得他们之间有关联?”

“这一点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但我越来越觉得先前那些事件根本不是意外,以你的聪明我想不需要作更多解释。”

哦,的确。只要看看之前三宗意外事件的死亡名单就能明白,第一个是镇长夫人,第二个是检控官,第三个则是镇上唯一的一个区议员,而今天死的这个,则是矿山的经理。

全部都是集中在小镇权力顶峰的人物,全部都是围绕着矿山利益中心的人物。他们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相继死亡,白痴才会相信那些意外真的是意外。

 

这天中午警局里几乎所有人都没吃饭。并不是因为他们加班太忙废寝忘食,而是特拉法尔加医生从死者胃里解剖出来的东西让他们全都倒足了胃口。

就连斯摩格看到手术盘里那一堆半消化状态的蛇和老鼠时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恶心。他后退几步跟那盘东西拉开一点距离,然后接过罗递来的解剖记录。

“你的意思是说,在他被迫吃下这些动物的时候,它们还都是活的。”

“没错。”

“现在是冬天,哪里来的蛇?”

“这些蛇体型都比较小,而且无毒,很可能是由人工饲养。”

“凶手是个变态?”

“很有可能。但这并不是唯一的重点。”

斯摩格抬起头,看到罗递给他另外一个手术盘,里面单独放着一片看起来像是玻璃的透明物体。他拿起一个医用镊子,夹起那小片玻璃,对着光仔细观察。

“这也是从他胃里找到的?”

“没错。看起来像是凶手刻意留给我们的线索。”

这片玻璃的中间部分微微凸起,边缘都经过细致的打磨。看形状,应该是某种眼镜的镜片。

“如果是普通眼镜的话,这镜片也太厚了。”斯摩格将镜片放在眼睛前面透视了一下,“而且并不是近视镜片。我猜它可能是……”

“……防风镜。”

不谋而同。斯摩格和罗对视了一眼,后者却迅速避开了警长的目光。斯摩格捕捉到了医生这个不同寻常的小动作,但他暂时还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默而尴尬的时候,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佩金走进来,脸色阴沉,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是让你找人去修我家的电话吗?”罗不解地打量着副手的表情。

“是的,刚才维修工去过了。但是……”佩金扫了一眼对面两个人,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你家的电话并没有坏,话筒没声音是因为……电话线被人在外面割断了。”

办公室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我记得你说,昨天晚上开始你家的电话就坏了。”斯摩格首先打破了沉默。

“没错。”

“这么说……如果你家的电话线和经理人家的电话线是被同一个人切断的,我暂时能想到两种可能性。第一,他可能在作案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他不想让我们在案发后太快联系到医生或警察。”斯摩格说着转身问佩金,“除了特拉法尔加医生,镇上还有别人家出这种事吗?”

“我刚刚问过维修中心,从昨晚到今天都没有其他人家的报修记录。昨晚经理人的太太也是去借打电话叫来医生和警察的,可见其他医生和警察的电话都并没有被破坏。”

“这样的话,第一个可能性就被推翻了。那么……还有第二种可能。”斯摩格将雪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又拿出另外两支点燃,“凶手很可能认识你。甚至也有可能,他原本下一个目标就是你,特拉法尔加医生。”

 

罗一言不发地听着警长的推理,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眉头微皱,目光定在手术盘里那一小片玻璃上。

“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镇长夫人、检控官、议员、经理人。至今所有的死者都是掌握一定权力,并且和矿山利益相关的人。而你不是,你与这些人几乎毫无关系。”斯摩格看着罗,深陷在眉骨下面的棕色眼睛锐利如鹰,“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凶手,特拉法尔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医生抬起眼睛看向警长,银灰色眸子隐没在帽檐下的阴影里,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

“我什么都不知道,白猎人当家的。我也想不出我认识的什么人会做这种事。”

斯摩格仔细观察着医生的表情,但那张脸就像是结了一层冰,从表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涟漪。至于冰面下是一泓静水还是波涛暗涌,他就不得而知了。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医生。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一会儿让佩金开车送你回去。”斯摩格看着要走出办公室的罗,又补上一句,“如果想到了任何事情,请及时告诉我。”

 

罗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实际上荒镇并没有什么可以称作风景的地方,除了镇子中心的建筑物和郊外的矿山,就只剩下无边无垠的、荒芜的黑色土地,还有零星散布在丘陵之间、铺满了冰层的小片湖泊。

他盯着远处地平线上一棵线条挺拔苍劲的枯树出神。在他记忆深处,也有一棵这样大的树,不同的是那棵树满覆着生机勃勃的碧绿叶子,每到五月,枝叶间就星星点点地开满了花。花的颜色是火红的,像那人的头发。

那时候他们都还那么年轻。无所事事的晴朗午后,他们总爱在这棵树下天南地北地胡侃,说着说着就斗起嘴来,继而大打出手。对方喜欢用胳膊卡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在粗糙的树干上,他也经常用力扯着那簇火一般的头发将对方踹进冰凉的溪水里。等到闹够了也打累了,他们便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互相倚靠着沉入梦乡。

罗用余光扫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佩金。他的副手并不是一直都像现在这样,用帽子和衣领遮住大半张脸。他还记得以前佩金喜欢穿橙色的连体工作服,高高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和自己一样的刺青。也是在那棵大树下,佩金看着自己和那个人拧成一团,只是笑着摇摇头,把野餐篮子里的食物拿出来分成四份。那时候他不常戴帽子,柔软的乌发被风吹起,露出带笑的黑眼睛。

哦,对了,树下还有一个人。那个沉默寡言的金发青年坐在佩金身边,熟练地削着水果。虽然最大最甜的水果总是会留给他的红头发兄弟,但是只有给佩金的那个,他会细心地剔掉里面的果核,再递到对方手里。

那时候佩金总是笑着的,而现在,他眼睛里只留下淡漠的阴影。

 

冬日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缝隙里一丝丝漏下来,透过车窗玻璃照在罗身上。可是在这个一切都那么冷硬无情的地方,连阳光都是冰凉的,让人绝望。

他想起了手术盘里的那块镜片。他曾经仔细擦拭过它——当它还好好地镶嵌在那副风镜上的时候。然后他亲手把风镜戴在那个人额头上,送兄弟俩登上离开故乡的火车。

回不去了啊,当家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喂,佩金……”罗转过头对他的副手说,但是话刚出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忽然从心脏部位蔓延开来,他无法控制地弓下腰紧紧咬住嘴唇,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佩金见状立刻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熟门熟路地从罗的外套口袋翻出硝酸甘油塞进他嘴里,然后放平了座椅靠背按摩他的心脏位置。片刻后医生终于缓过劲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低声说:

“我说,佩金。如果哪次……我发病没救过来,别把我埋在这儿。哪里都好,不要在这里。”

他的副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

“没问题,老大。不过在这个案子完结之前,你还是最好别死。”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斯摩格还坐在办公室里。他面前放着厚厚一叠卷宗,证件袋里装着那块风镜镜片。

第一宗命案,镇长夫人在深夜的郊区公路上被汽车碾断了脖子。没有任何其他外伤,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现场留下的轮胎痕迹显示这是一辆沉重老旧的车,与镇上所有登记车辆的轮胎痕迹都不相符。案发当天镇长在外地参加会议,而死者的家属也没人能说清楚她为何会在深夜出现在郊区公路上。

第二宗命案,检控官的尸体被几个冬钓爱好者发现,那时候他已经在冰湖里泡了超过12个小时。检控官生前不会游泳,遗体没有外伤,也没有任何其他线索。同样的,死者的家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去靠近矿山的湖边,并在那里溺亡。

第三宗命案,区议员在自己家中独自入睡后遭遇火灾,死因是吸入浓烟过量。根据法医解剖结果,死者胃内容物有安眠药成分,但根据调查,死者生前就有睡前服用安眠药的习惯。而且当晚议员的妻子正巧带孩子外出度假,家中只有他一个人,火灾发生时没人叫醒他。

精心挑选的时机,巧妙伪装的死因,无懈可击的布局。

 

斯摩格原本以为这是单纯的利益谋图,但是从第一宗命案至今,没有任何文件、协议或遗嘱被改签,权力和利益的分配并没发生什么变化。

而且如果这是普通的连环仇杀,那么对方本可以悄无声息地干掉所有他圈定的目标,然后在黑暗中全身而退。但是他没有,第四宗命案,他选择了明目张胆,甚至主动留下证据。

看样子他是想要决战。

前三宗命案都没有留下明确的线索,要怎样才能发现它们之间的关联?手法最奇怪的莫过于第四宗案件,凶手为什么要用暴食这么麻烦的方式杀死死者?在寒冷的冬天,蛇和老鼠都很难抓到,除非人工饲养,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暴食……蛇和老鼠……

仿佛一道闪电从脑海里划过,重重阴翳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斯摩格起身走到书架跟前,抽出了那本《圣经》。

 

次日早上罗推开警长办公室的门时不禁皱了皱眉。斯摩格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躺在办公椅里,腿架在书桌上,鼾声震耳欲聋。烟灰缸里层层叠叠戳满了雪茄的烟头,桌子上和地上到处都是烟灰,空气中的烟味浓得像火灾遗留现场。罗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打开窗子,然后才长出一口气,回到书桌前悄悄拿起警长的笔记本。

笔记本放在《圣经》旁边,有几页横七竖八写满了字,罗费了些劲才辨认出里面的笔划。

那是圣经上记载的“七宗罪”大致内容,后面还备注着宗教经典里规定的惩罚方式。

“傲慢:卓越的欲望,过分自信导致的自我迷恋,觉得自己处处都高人一等。(惩罚方式:轮裂)

妒忌:占有的欲望,因对方拥有的财产或权力比自己多而心怀怨恨。(惩罚方式:投入冰水)

色欲:肉体的欲望,一般指过度贪求性的快乐。(惩罚方式:在硫磺与火焰中熏闷)

贪食:饕餮的欲望,浪费食物或者过度放纵食欲、过分贪图逸乐皆为暴食之罪。(惩罚方式:进食蛇鼠)

贪婪:失控的欲望,是七宗罪中的重点。其他的罪恶只是无理欲望的补充。(惩罚方式:油煎)

懒惰:逃避的欲望,包括精神上的倦怠及随意浪费所造成的损失都是懒惰的产物。(惩罚方式:丢入毒蛇坑)

暴怒:复仇的欲望,源于心底的暴躁、憎恨、愤怒导致情绪失控,产生强烈的复仇欲望。(惩罚方式:肢解)”

 

“看了这个有什么想法?”

斯摩格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罗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合上笔记本。

“抱歉,没经过你同意。我只是想看看你辛苦一晚上都有些什么成果。”

银发警长伸了个懒腰,从桌子上放下腿,坐直身体,第一件事仍然是拿出两支雪茄点燃。

“凶手不像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他想要宣教,准确地说,他想要公开传达某种他希望我们接收到的理念。”

“你是说……‘七宗罪’的概念?他认为这个镇子上的人有罪吗?”

“表面上看来,他杀了几个有代表性的人。在这里呆了两年,相信你心里也有数。镇长夫人平时颐指气使,对普通百姓不屑一顾;她不接济任何穷人,也从不参与慈善活动,对待女仆和管家都非常苛刻,因此凶手选她作为‘傲慢’的代表,用车轮碾断她的脖子,也就是轮裂之刑。

“同样的,检控官虽然也是个重要的官职,但是镇上的诉讼案件本来就很少,所以他的实际权力和在矿山获得的股份远不如其他官员。他的妒忌由来已久,并且经常因此在镇上造谣生事。凶手把他作为‘妒忌’的代表,让他溺毙在冰湖里,也就是所谓投入冰水。”

 

斯摩格说到这里停下来,深深吸了几口烟,抬了抬下巴示意让罗接着他的话题往下说。医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然后是区议员。即使我来的日子不长,对他风流的名声也早有耳闻。他以金钱、出人头地和‘去大城市’做诱饵,诱骗过很多做明星梦的女孩。因此凶手把他当做‘色欲’的代表,让他在火灾中死去,相当于‘在硫磺与火焰中熏闷’。

“最后是昨天的矿山经理人。我猜他从矿山的运作里私吞了不少好处,他也是平时镇上最招摇的一个,汽车是最新款,手表是最贵的牌子,家里每周末都有狂欢派对,据说每次宴会后倒掉的食物都能装满一辆马车。凶手将他作为‘贪食’的象征,因此要用强迫进食蛇鼠的方式杀死他。”

 

斯摩格赞赏地看着他。

“继续说。”

“……我已经说完了。”

警长摇了摇头。

“这不是全部。如果这是凶手想要传达的信息,那么你想想看,七宗罪有七个罪名,而现在只有四个死者。”

“白猎人当家的难道是说……后面还会继续发生命案?”

斯摩格吐出浓浓的白色烟雾:“好歹也尊重一下你的上司,不要总是叫我的诨名。”他挥挥手打断了罗想要说些什么的意图,自顾自地接着说:

“我当然不希望继续有人死掉。但是现在看来,主动权并不在我们手里。我说过了,这只是从表面上能看到的情节而已。事实上,傲慢,妒忌,色欲,贪婪……这个镇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罪过。凶手虽然只是杀了几个有代表性的人物,但我能感觉得到,他恨的是这个镇子,是这里的所有人。”

“也就是说……”医生犹豫着,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但警长代他说出了口:

“也就是说,宣教只是表面的意图,他真正想做的是复仇。”

 

“我只是个普通的法医,不是刑侦人员。”罗干脆在警长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坐下来,语气波澜不惊,“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警长像是没有听到他问的话,只是仰着头朝空中吐出一个又一个白色烟圈,然后盯着它们慢慢扩大消失,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转回对面的人身上。

“首先,我们假定这是一起连环谋杀案。那么从目前的证据和线索推断,不妨作个大胆一点的假设——凶手不是本地人,而且可能有这么几个特征:驾驶一部老旧的外地牌照车辆,随身的衣物里有一副防风镜。这个人看起来并没有攫取权力和金钱的目的,但是掌握着一些足以诱使那些死者主动送上门来的秘密。或许他以前在小镇生活过,遭受了某些不公正的待遇,因此他现在要回来向镇上的人报复。但问题是,一个外地来的人,不可能对死者和他们家属的作息情况那么了如指掌,不可能在冬天里收集到那么多老鼠和蛇,不可能轻易地把几个死者钓到那么远的郊区去,更不可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在将近半年的时间内连续作案。所以,如果凶手真是一个外地人……”他将手肘撑在桌面上,稍稍向前倾斜身体,盯着医生的灰色眼睛,“我认为他一定有个内应在镇子里。”

 

罗冷笑了一声,双手交叠起来撑住下颌,直视着警长的目光毫不退缩。

“所以你怀疑我?”

斯摩格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沉默地吸烟。罗换了个姿势用手肘支着桌子,语调刻意放得既平缓又柔和,像是在催眠:

“白猎人当家的,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对外来人的歧视。据我所知,你也是三年多以前从外地调到这里的吧?作为治安官,我想你对这里的黑幕比我见识得更多。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你这么正直的人还留在这里勤勤恳恳地工作。外面那些暴发户什么时候尊重过警局里的人?对他们来说,我们不过是会说话的看门狗。你的内心,难道就没有过——哪怕是一丁点——想要惩罚他们的冲动?”

他看着斯摩格因为他的话而皱起眉头,便换了一种语调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想就事论事,那我们就回到这个案子——你心里其实很明白,根据我们至今为止掌握的证据,根本不能确定凶手究竟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白猎人当家的如此肯定凶手是外来者,这也让我很惊讶。所以,你之前问我的那句话,我也想反过来问你一次——关于这个案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警长再次摁灭了抽剩的雪茄烟头,回答他的语气混杂着欣赏和不满:

“你很厉害,特拉法尔加,不管是判断力还是口才。我经常觉得,你只当个法医实在是大材小用。如果你心里有个秘密,那它一定是天底下最安全的东西……”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盯着罗支在桌子上用力压得泛白的手肘,“就好像刚才你的心绞痛又发作了,你却硬撑着不肯老实表现出来,因为你不想在跟我讨论这么敏感的问题时示弱。”

罗帽檐下压着的发梢已经被冷汗濡湿,他的心脏确实痛得快要晕过去了。就在他自己都觉得没办法再撑下去的那一刻,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秘书把门推开一道缝,探头对斯摩格说:

“镇长办公室来电话,请您过去讨论平安夜晚宴的安保措施。”

 

警长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秘书走出办公室。临出门之前,他又回过头,说话的声音让罗刚好能听到: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这么不要命地保护,特拉法尔加?”

没等罗回头,他沉重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门外。

医生长出一口气,倒在椅子里艰难地呼吸了片刻,才用发抖的手指从衣服口袋里拿药。虽然脸色苍白、神情疲惫,但他嘴角却带着笑,银灰色眼睛里闪着快意的光。

“嘿……这老家伙,还真是难缠。”

 

斯摩格坐在镇厅会议室里,心思却完全不在会议内容上。他在大脑里排列着每一个可能作案的对象,从各个方面分析他们是否有作案动机和时间。这半年来的蹊跷案件,以及先前在办公室与罗的谈话,都唤醒了他记忆深处一些沉睡已久的往事。他曾经苦苦探寻而不得的隐秘真相,仿佛断了线的风筝飞在半空中,你好像看得见它,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那根断开的、漂浮在空气中的丝线。

三年前,斯摩格被调到镇上做治安官,朋友们都羡慕他揽了个清闲至极的活儿。但是他很快就感觉到,这个看起来关系单纯、生活节奏缓慢的小镇,内里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原本他打听前任治安官忽然辞职的原因纯属偶然起意,结果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因为警局里的同事、镇上的居民、甚至镇政府里的官员,都回答得像是在读同一份稿子:前任治安官清贫半生,分到矿山股权之后看到这么多钱心想还他娘的上什么班,干脆卸了任搬去大城市享受声色犬马……

这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但是根据他二十来年的办案经验,这种情况只说明一件事——他们事先已经串过供了。

产生怀疑之后他起了调查这件事的念头,然而过程比他想象的更为艰难。他私自取阅了前任治安官在职期间的全部警局档案——实际上也只有不到一本书的厚度而已,其中99%的内容都与他想象中差不多平淡无奇,除了半年前签发的一张通缉令之外。

 

那张通缉令上的照片是黑白的,但仍能看出照片中人有着极其浓烈的发色。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脸部轮廓锋利硬朗,眉骨很深、没有眉毛,唇色也很暗,看起来的确像是个亡命之徒。斯摩格翻了翻与通缉令装订在一起的案件记录,罪名写的是“故意伤害”,案件内容含糊其辞,犯人作案的对象、过程以及最后造成的损失没有一条是写明白的。

斯摩格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照片上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风镜,镜片形状与特拉法尔加从死者胃里取出来的那片一模一样。

当时研究过那份卷宗之后,斯摩格亲自将它送回了档案室,但是仅仅过了几天,当他想要再次调阅的时候,那份卷宗却消失了。

没错,是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干净彻底,甚至档案室的存放记录上都没有它的编号。斯摩格询问警局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得到了众口一词的回答:我们从没见过这份档案,长官。

他随后展开的调查也全都遭遇了同样的情况,没有人承认半年前镇上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没有人记得警局发布过那张通缉令,更没有人见过通缉令上的那个年轻人。他想要再次联系前任治安官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对方已经带着妻儿移居国外。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任何事物的存在都需要通过别人的回应来印证。因为人是社会的动物,如果周围的人都把你当做空气,那么你就会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存在。活人尚且如此,何况一件往事、一份档案?

斯摩格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他想过很多次,到底是什么让一个镇子上的人团结到这种可怕的程度?

责任心?感情?利益?都不是,他想。

大概是恐惧。

到底犯下什么样的罪过,才会让人如此恐惧?这些年来他始终找不到任何端倪。当年针对这件事的调查在几乎无法违逆的环境压力下被迫终止,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他承认这并不符合自己一贯坚持的原则,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也只能以“法不责众”这样的说法来安慰自己。而现在,他仿佛再次看到了查出当年真相的希望。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这一次他都不会再放弃。

 

罗竖起衣领,走进披着节日盛装的街道。步道两旁整齐排列着一棵棵苍翠的圣诞树,那不是廉价的塑料仿制品,而是刚刚从很远的地方运回来的、新鲜砍伐的枞树。树上挂满了金色和银色的丝带,蜡烛做成的苹果、小手杖、蓝色和白色的星星,以及包装精致的小礼物盒。家家户户大门上都挂了精心制作的花环,材料同样是空运来的鲜花和槲寄生,刚刚采摘不到24小时,花瓣和叶子上还凝结着清亮的水露。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这片土地的确寸草不生,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它能带来真金白银,一切都可以被改变。荒芜变成繁荣,谎言变成真实,罪行变成荣耀——你看,没有什么是它办不到的。

罗走得很慢,靴子踩过路面积水,呼出的热气飘散在帽檐下。穿着节日盛装的居民们从他身侧掠过,涌向街道尽头的镇政府大厅。他走在人群中间,看起来像是一柄黑白的利刃,切开了那些浮华的色彩。

今天是平安夜。民众会在12点之前集结到镇厅,听镇长发表节日演讲,并听取矿山今年的营收情况;之后还会举办盛大的通宵宴会,这是小镇每年的保留节目。

 

罗想起了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平安夜。那个红发的疯子把涂满哥特式图案的老式机车当成哈雷摩托,跟他同样疯狂的金发兄弟在午夜高速公路上比赛飙车。罗不知道他们到底开到了多少迈,他只记得十二月的寒风像手术刀一般凌厉地刮过自己没有任何防护的脸,眼睛也完全睁不开,只能在后座上紧紧抱住那人的腰,用最粗俗的语言痛骂他们这个所谓庆祝节日的馊主意。

那次赛车以金发青年的胜利而告终。佩金在终点的家里等他们,给餐桌上端去切好的苹果和牛肉土豆浓汤,他的金发恋人率先脱下头盔跑进走廊,在槲寄生花环下面给他一个还带着冬天味道的吻。

罗也记得随后那个红头发疯子给自己的吻,明明对方的唇还和夜晚的空气一样冰凉,那双猛兽般的眼睛里温度却滚烫。

还记得吗?当家的。那是我对于“家”这个词,最后的回忆。

 

“老大,你又迟到了。斯摩格长官在二楼。”佩金站在院子门口张望着,看到罗进来,抬了抬帽檐示意他上楼。

罗脱下大衣,走进二楼会议厅。盛妆华服的人们端着鸡尾酒,三三两两地站在厅里窃窃私语。正对露台的厅中央搭着一个致辞用的讲台,上面装饰着大把红色郁金香。讲台上方悬着一个被金色锡箔包裹得闪瞎人眼的彩蛋,下面垂着长长的流苏。等到临近午夜,镇长会在讲台上发表祝词,然后在零点钟声敲响时拉开彩蛋,洒下糖果和彩色纸屑,庆祝圣诞节。

斯摩格正站在露台上吞云吐雾,罗走到他身边,看了看楼下穿着便衣在院子四周巡逻的同事们,无奈地笑着耸耸肩:

“真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吗,白猎人当家的?连我这个法医和我的助手都要来参加布防。你是真觉得,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我能有战斗力,还是说……你根本不相信我,非得把我放在眼皮底下才行?”

斯摩格瞥了他一眼,继续吐出浓烈的白色烟雾:

“我这是在帮你摆脱嫌疑,特拉法尔加。”

罗回头看了看会议厅,佩金并没跟着自己上来。

“佩金呢?刚才我在院子门口看到他,这会儿又不见了。”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了点嘲讽,“你把他安排在哪里?他不用和我一样接受你的亲自监督吗?”

斯摩格皱起眉,很想拔了对面这家伙的伶牙俐齿。

“我安排他在外围。看他平时丢三落四的风格,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我怕他在这里反而添乱。”

罗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怕他在这里添乱,还是怕他跟我在一起会互相配合作案,所以要把我们隔开?”看到上司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摆了摆手收敛起笑容,声音变得有点虚浮,让人难以判断接下来那些话的真假,“佩金比你以为的要有用得多,白猎人当家的,不要小看他。如果哪天我死了,希望你能好好提拔他。”

 

话音未落,会议厅里忽然响起一阵掌声,他们回过头,看到镇长正走上讲台,向大家致意。这个位于小镇权力顶峰的官员穿着熨得笔挺的白色礼服,绶带上都镶着金边,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矿山的年度报表,一脸春风得意的笑容。

“妻子才去世不到半年,他看起来倒是一点中年丧妻的阴影也没有啊。”

听到斯摩格的感慨,罗冷笑了一声。

“俗话说男人有三大最幸运的事情,升官发财死老婆,他三样占全,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斯摩格对医生一贯的毒舌不以为意,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距离零点还有3分钟不到。他扫视了一圈外面的院子和会议厅,一切都有条不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但他隐隐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一缕不常见的气味,虽然被充斥在周围空间里的花香和人们的香水味层层遮盖,但他还是觉得那像是某种挥发性液体的味道。

“喂,特拉法尔加,你有没有闻到……特拉法尔加??”

斯摩格猛地掐住了话头,同时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往前栽倒的医生。

“特拉法尔加?!你发病了吗?带药没有?”

眼前的医生脸色发白,嘴唇呈现不正常的青紫,冷汗也沁了出来。斯摩格紧握着他的手腕,感觉得到他的肌肉正为了压制痛苦而微微痉挛,脉搏也非常混乱。

这不是能装出来的,他的病的确又发作了。

 

罗艰难地喘着气,用空着的那只手扯开紧扣着的领口。

“药在我的大衣口袋里——挂在二楼休息室。”

“我扶你过去。”斯摩格架住医生,帮助他一步步从露台挪进会议厅旁边的休息室。

就在这时,时钟上的指针咔哒一声指向了12点。

 

变故的发生只需要一瞬间。就在零点钟声响起之前一秒,斯摩格全凭职业本能捕捉到一丝类似金属疾速穿越空气的微响。随后,与钟声一同响起的,是讲台上方那个金色彩蛋爆炸开来的的巨大噪音,以及把二楼所有人掀倒在地的气浪。之前那丝似有若无的气味现在满溢在空气中,浓烈得能塞爆人的肺——那真的是汽油。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零点的钟声还没有敲完十二下,会议厅里的景象仿佛炼狱。讲台上的镇长已经成了火人,他全身都被彩蛋里爆燃的汽油点着,正倒在地上痛苦而徒劳地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斯摩格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等到视线再次恢复清晰、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的时候,他只想到一个词。

油煎之刑。

凶手再次成功了,当着他这个治安官和镇民们的面,按照七宗罪里的教条施刑成功。

他低头看了一眼倒在旁边的医生。罗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失去意识了。

 

警局的其他同事纷纷冲上二楼,佩金看到眼前的景象什么也没说直接冲到罗身边,他们的长官则僵立在露台上,盯着正对露台的一栋房子出神。

那是一栋两层别墅。镇厅周围方圆一公里之内都是景观建筑和平房,唯一可以作为针对二楼会议厅的狙击点的地方,只有这栋别墅的房顶。

讽刺的是,那正是镇长的家。

 

次日,平安夜的镇厅袭击事件上了当地和附近很多地方报纸的头条。镇长在这次袭击中身亡,有十数名居民受轻伤。那个平安夜彩蛋里被偷偷放置了用密封塑料袋包装的汽油,引爆它的是一枚改造过的狙击子弹。斯摩格当晚就亲自带人调查了镇长家那栋别墅的屋顶,确认那里正是当时狙击手开枪的地方。

斯摩格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小镇以前究竟得罪了什么样的人。镇长家的屋顶距离镇厅露台有超过700米的距离,而当时普通的狙击步枪有效射程大概只有600米左右。能在夜晚的这个距离一枪射爆只比篮球大一点儿的彩蛋,这个狙击手的职业素养可想而知。

况且当时罗就在自己眼前发病,他不可能有机会去帮助或者接应凶手。这能够说明他是清白的吗?

但是这太巧了。刚好在自己闻到汽油味的时候,他的发病就转移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刚好在自己对他的怀疑达到顶峰的时候,他就在自己面前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次日傍晚,斯摩格去医院看罗。这次发病似乎比以前要严重,医生脸色很差,说话也没有力气,佩金一直在病房照顾他。跟斯摩格闲聊了一会儿之后,罗跟佩金低声说了句什么,佩金点点头,随后从罗的外套里拿了钥匙准备出门。

“要去哪?”斯摩格忽然回过头问他。

“去老大家里帮他拿两套换洗衣服。”

斯摩格从上衣口袋抽出两支雪茄咬在嘴里,站了起来:

“你在这里照顾他,我去吧。正好让我出去抽支烟。”

佩金看了罗一眼,征得后者同意之后把钥匙递给长官。斯摩格向罗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一面点燃雪茄,一面走出病房。

他要去彻底搜查一次医生的家,他要亲眼看过,才能相信。


评论(2)

热度(146)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