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敬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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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同人·唐柯】Lost Painting

多弗朗明哥站在那扇积了灰尘的雕花木门前面,盯着门栓上的锁,皱紧眉头。

王宫城堡外面硝烟四起、杀声震天,家族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王国正在坍塌,财富、权力、名望,都在一点点离他而去。

但这些事情此刻与他仿佛不在同一个时空。他回过头,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天边张开的鸟笼。那些锋利的丝线正在太阳下闪着冰冷的光,把天空割成一块一块。

就像他们的过去,再也拼不起来。

 

“少主!您刚才为什么放他们走?!外面恢复人形的玩具都在暴动,竞技场的人也开始围攻我们了!刚才您明明可以……”

他转过身,看到Baby-5和古拉迪乌斯正从走廊另一边跑过来,脸上都没什么好气色。特别是古拉迪乌斯,他新换的头盔看样子又快压制不住那些愤怒的头发了。

“游戏规则我刚刚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去好好防守王宫吧。”

他知道这种话从来都不需要说第二遍。虽然既愤怒又不解,两个下属还是沉默地遵从命令离开了。

 

多弗朗明哥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回过头轻轻勾了勾手指,门栓上那把锈蚀多年的锁簧应声而开。

为什么要放他们走?作为家族成员,Baby-5和古拉迪乌斯当然有资格问这个问题。只是这个答案,他们还没资格听——谁都没资格听。

门轴转动着发出令人头痛的摩擦声,他走进去,反手又将门关上。

这个房间和13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房间正中是那台单人沙发,对面放着一个褪了色的橡木酒桶。

沙发旁边的窗子上没有窗框和玻璃,只挂着窗帘。初秋下午的微风把它轻轻掀起又放下,就好像有人刚刚才从窗口离开。

他记得最后一次在房间里见到那个人,好像也是在这样的下午。他走进房间,看到那人正背对着他坐在酒桶上。听到自己进来的声音,他回过头,涂着夸张唇彩的嘴唇咧开,对自己露出一个沉默的笑容。

 

嘿,那小子真的来了。来给你报仇,要我的命。

多弗朗明哥对酒桶上坐着的看不见的人说。

我刚刚放他走,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是你看中的人,是你用命换回来的人。

来打个赌吧,蠢弟弟。看到底是那小子赢下我的人头,还是被我再次夺回控制他生死的权力,就像当年对你一样。

他想要我的命,很好,我已经给了他这个机会。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Corazon。

 

多弗朗明哥走到沙发跟前,揭开盖在上面的帆布,看到那件残破的黑色羽毛大衣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很多年以前,那个人也经常这样安静地睡在这里,就好像一伸手还可以触碰到他,柔软的金发,略带粗糙的苍白皮肤,被体温熨得微暖的黑色羽毛。

他在沙发上坐下,习惯性地把脚搁在对面的酒桶上,仰靠着沙发靠背。可是一抬头,他又看到了那块空空荡荡的墙壁,原本挂在那里的油画不见了。从那个人离开这里的那天起,它就不见了。

这个房间的墙上挂着很多画,有家族成员的全家福、竞技场的冠军纪念、核心干部们和他自己的单人画像。但是只有那幅油画不见了,他猜想应该是柯拉松带着罗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了它。

现在那幅画在哪儿呢?或许流落到了某个肮脏的跳蚤市场,或许收藏在附庸风雅、不懂欣赏的有钱人别墅,或许早已经被当成垃圾丢进填埋场,又或许……挂在某艘潜水艇的船长室里,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画框上一尘不染。

可是他记不起来那幅画上画了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因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他也绝不会开口去问他们。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那件黑色羽毛大衣拿起来放到一边,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这时一件细小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从大衣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地板上。

那是一根烟,柯拉松几乎时时刻刻不离手的东西。

多弗朗明哥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发现记不起自己的弟弟是何时开始吸烟的。不止如此,关于柯拉松的很多事情,像是他何时开始吸烟和酗酒,何时开始在脸上刺青,甚至从何时开始不再说话,自己都不大记得起了。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确是个糟糕的哥哥,他自己也从不否认这一点。

但就算记性再糟糕,还是有很多事情他不会忘记。就像是深深渗入骨髓里的蛊毒,每次发作,都会让他记得更清楚。

 

 

柯拉松只是个代号,并不是那人的真名。那个人叫做堂吉诃德·罗西南迪——他的弟弟,他的心脏。

 

他还记得罗西南迪年幼时的样子。继承自母亲的柔软金发,同样柔软而怯懦的眼神,喊着“多弗”或者“哥哥”时稚嫩的声音,还有紧紧扯着自己衣角的手。印象中这个弟弟与其他同龄的孩子略有不同,他不太爱玩,也很少说话,而且总是因为粗心马虎,把自己弄得到处都是擦伤和青肿。

但这些都不影响他对他的宠爱。和绝大部分天龙人的孩子一样,多弗朗明哥幼年时也是个顽劣而暴戾的少爷,然而只有在对待罗西南迪的时候,他总会表现出令人惊讶的宽纵和耐心。

 

“……罗西南迪!你窝在这里干什么?母亲大人一直在找你!”

多弗朗明哥从奴隶身上跳下地,朝他的弟弟跑过去。罗西南迪正抱着膝盖缩在一丛灌木下面,身上到处都是已经干了的泥水痕迹,脚踝肿起来很大一块。

“啧……又摔了一跤?是不是自己站不起来?”

他扯了扯手里的锁链,一个奴隶马上跪着爬到小少爷面前。

“来,我扶你上去。”他朝罗西南迪伸出手。

然而他的弟弟只是仰着头,用那双水蓝色眼睛看着他,并不肯挪窝,也没有把手给他。

“……你到底想干嘛?”他皱起眉挠了挠金色短发,看着弟弟像是在期待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背你吧。”他转过身,背对着罗西南迪蹲下来。

果然,那双小手立刻就攀上了自己的肩膀。他背过手臂把趴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往上托了托,叹了口气。

因为这个样子不方便骑奴隶,他只好就这么背着罗西南迪走回家。一路上弟弟的手始终紧紧抱着他肩膀,湿润的呼吸吹在他颈侧,热乎乎的有点痒,但是他不讨厌。秋天下午的阳光从背后投射过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等会儿母亲大人问你怎么弄成这样的,要说实话哦。”

“……嗯。”

回家的这条路有点长,背着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孩子也不算很轻松,但是他觉得,偶尔这样感觉也不错。

那一年,他7岁,罗西南迪5岁。

 

然而他对童年罗西南迪的记忆,在对方8岁那年戛然而止了。在这之前,贵族的身份、财产、安全、母亲和父亲,都相继离他而去。最后,终于连这个唯一的弟弟也从他身边消失,再也不知去向。

一开始他也曾经发疯般地寻找过罗西南迪,可是对方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随着身世剧变、亲人离去,他发觉自己身上与正常人相似的特质都在一点点淡化。但他并不抗拒这种改变。相反的,他很清楚,在这样一个疯狂的世界里,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进而最终支配他人的命运。

天龙人的秘密,世界政府,不为人知的交易。不可否认他是个犯罪的天才,十几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一个当初被族群放逐、饱经腥风血雨的孩子,已经成长为地下黑暗王国的霸主,鼎鼎大名的“JOKER”。

 

众所周知,维尔戈是他的第一任红心。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不过是因为没有借口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留给一个可能已经不存在的人。从决定以扑克的四样花色来为家族势力取名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自己心里为它们下了定义。

黑桃是征战四方的利剑,梅花是宣示力量的权杖,方块是取之不尽的财富,而红心则是独一无二的爱。

他原本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罗西南迪。

 

但是他的确又见到他了,在十四年之后。当年那个柔顺而怯懦的孩子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神色平静、目光从容,显然已经见识过不少风浪,气度和个性都已经被打磨得有模有样。幸运的是,那一头柔软的金发、水蓝色眼睛,还有粗心马虎的特征一点也没有变。否则,他就要完全认不出这个弟弟了。

除此之外,还有多弗朗明哥不得不在意的一点——以前这个弟弟只是少言寡语而已,但现在,他彻底沉默了。

没有一个家族干部同意让罗西南迪进入家族势力的核心位置,人人都有他们担心的道理。少主人的亲弟弟,少年失踪,时隔十四年后又奇迹般地出现,而且显然个性成熟、训练有素。这无法不令人起疑,或者说,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间谍故事。

但他们的少主轻而易举地镇压了所有反对意见。维尔戈被调走了,罗西南迪成了他的红心。

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因为那个位置原本就是他的。

 

多弗朗明哥还记得柯拉松回归之后兄弟俩第一次私下的谈话。那时候他们就是这样,一个仰躺在沙发上面,另一个坐在他对面的酒桶上。当自己开口问他为什么失踪这么久还要回来的时候,22岁的罗西南迪微微垂下那双水蓝色眼睛,在随身的纸片上龙飞凤舞地划下几个字,然后举到哥哥面前。

多弗朗明哥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出上面写的什么。

“You need me.”

 

他盯着那张纸沉默了几秒钟,嘴角渐渐咧开来,发出习惯性的怪异笑声。

这小子真的长大了。当初那个总是躲在他荫庇之下的懦弱小鬼,如今居然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你需要我”这种话来。

是的,自己还需要他。但是他还需要自己吗?

他抓住罗西南迪拿着纸片的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扯过来,给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好好地跟着我吧。既然回来,就别再离开了。”

别再离开我了。

一字之差,其间错失的情感逝去如风,遥不可追。

他忽然觉得终有一天会再次失去他。

 

之后的大部分日子都过得和以前一样腥风血雨并且一帆风顺。他逐渐安排新的柯拉松进入家族事业核心,在这段时间里,其他家族干部们尝试过各种跟踪、监视和故意考验,他一一看在眼中,并不阻止。对弟弟的宠爱和家族利益之间需要达到一种平衡,除此之外的事情他基本上不屑一顾。

一晃好几年过去,他的地下王国发展得更庞大了,也慢慢引起了海军的注意。虽然有世界政府的暗中纵容,战国等人始终不能把他怎么样;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几艘海军军舰就始终不远不近地粘着他们。军舰指挥官是个女人,年纪也已经不小了,但他对她的忌惮并未因此而减少一分。

不过没什么现象能证明有自己人跟海军有联系,家族干部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也相当谨慎。柯拉松早已完全融入了这个群体,他现在穿着花里胡哨的红心衬衫,眼下纹着深紫色的刺青,脸上涂着夸张的唇彩,出家族任务从不手下留情——看起来与黑街上随处可见的恶棍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仍然宠爱他,像小时候一样。不同的是现在他倒不太能看得出对方的情绪了。现在那个人的名字叫柯拉松,早已不再是那个亲一亲额头或者拿到一盒巧克力就会开心地笑出声的孩子。但多弗朗明哥知道,他对于自己的意义仍然没有变。只有看到柯拉松的时候,他才会想起童年那些明亮的回忆,想起自己曾经有过那样安逸快乐的生活,曾经有过家庭、父母、亲人,想起自己曾经是个人。

 

但是有些事情却渐渐朝着他不曾想过也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

柯拉松24岁生日那天,他亲手把那件与自己同款的黑色羽毛大衣披在他身上。家族为这次宴会包下了势力范围内最豪华的酒吧,但他的红心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而且没到午夜就不见了踪影。多弗在船上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对面沉默地饮酒。

“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柯拉松。你好像不太喜欢宴会,也没搭理过女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就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沉默的男人仰头灌进最后一口烈酒,然后掏出纸片开始划字。他看起来有点醉意,字迹因而更加难认了。

“想要就会有吗?”

多弗朗明哥对这种莽撞的语言并不在意,甚至略微有点兴奋,因为这样的柯拉松看起来更像小时候那个需要他的弟弟。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在心里猜测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墨镜后面的水蓝色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在纸片上干脆地划了一个单词。

这回他一眼就看清楚了。

“你”

 

他不可思议地瞪着那双眼睛,一种暌违多年的、即使面对着最残酷的杀戮、最诱人的利益和最可怕的敌人时也不曾有过的感觉,正逐渐回到他身体里。

那种感觉叫做动摇。

“我?……你什么意思?”

看他一脸疑惑,对方做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的红心把那张纸片揉起来丢到一边,摘下两个人的墨镜,然后用手指蹭了自己唇上的唇彩,抹在他的嘴唇上。

如此诱惑的动作。他的弟弟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那双水蓝色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他不曾发现的风情。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别后悔。”

把人抱到身上的时候他在他耳边低声说。

 

这样的关系并没有改变太多事情,之后的日子仍然和从前一样过。不同的只是在一些荷尔蒙沸腾的夜晚,他们会去彼此的房间,在黑暗中继续他们的秘密。

然而他却越来越觉得不满足。他开始想要更多,想听到他的红心说爱自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有几次他甚至觉得已经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这些话了。可那个人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就连写在纸上也没有过。他始终沉默。

他仍然觉得总有一天会失去他。

遗憾的是,这一天并没有来得很晚。悲剧总是一语成谶。

 

“我带罗去治病。”

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一句留言。但是只有他知道,他又要失去他的红心了。

那个白色城镇来的孩子第一次见面就让他印象深刻。那张才十岁出头的稚嫩面孔上挂着与年龄毫不相符的可怕表情,说他恨这个世界,想要杀死尽量多的人。那双金色眼睛隐在帽檐的阴影之下,时刻提醒着旁人这样的事实——即使年幼,凶兽依然是凶兽。

那么像曾经的自己,他相信这是柯拉松对那孩子另眼相待的原因。

 

他想那孩子一定是爱着柯拉松的。多年以后他再次在报纸上看到他的消息时,那个曾经一脸怨毒的孩子已经成长为名动一时的新星。他身边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火红色身影,宽厚胸膛,毛皮大氅,夸张的唇彩,简直是个完美的替身。

但后来他又觉得似乎并非如此。那红发小子的性格没有一丁点像柯拉松的地方,和所有新星一样,他狂傲不羁、暴戾而张扬,所到之处总让人想起熊熊燃烧的火焰。特拉法尔加看着他的时候,唇边会不经意勾出安静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得到过救赎——他终于又有力量爱别人了。

他想他们或许是真的相爱。

 

 

在决定要以手术果实召回柯拉松之前,多弗朗明哥不是没想过将来要使用它的终极能力,牺牲掉这个弟弟,来成全自己的神话——或者说,以他霸道而自私的本性来看,他最终的目的正是这个。然而在挂断电话虫之后,他是真的期待过柯拉松会回到他身边。他甚至想过,如果以后他都能好好地待在自己身边,像以前一样沉默、顺从、无微不至地爱自己,或许他永远不会让他做那个可怕的手术——或许,真的。

 

背叛并不可怕,在海贼的世界里它时时刻刻都存在。可怕的是,在维尔戈给他带来柯拉松已经背叛的消息时,他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惩罚背叛者,而是想杀了维尔戈。

这是真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指甚至已经在背后微微勾起。

不为别的,只因为被一个外人知道了这样不堪的事实。

 

一直以来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手中看不见的丝线牵制着所有人向他俯首称臣。利用人性,玩弄人心,都是他最擅长的事情,都是只有他才可以做的事情。

他不能允许别人对他做这样的事情,尤其是柯拉松。那是他的心脏,他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么重要的部位给自己来上一刀,即使是那颗心脏本身想那么做也不行。

多弗朗明哥心里很清楚,这么多年来他其实并未完全信任过任何人。如果母亲还活着的话,她或许会是特别的一个,但是她早已经不在了。

他大概也从没有完全信任过柯拉松。但这没关系,只要他还留在自己身边,只要他只看着自己、只爱自己,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不计较。

可是他连这样简单的约定竟然也不愿遵守。所以他必须死。

死去的人就不会再背叛自己了。他活着的时候,他死了以后,他的一切,都永远地属于自己。不再拥有,也就不会再失去了。

 

不可以背叛我。

曾经属于我的,就要永远属于我。

尤其是你。

 

他偶尔也会感到寂寞,只是偶尔。寂寞的感觉属于有心的人,而他其实不能算有。

在那些独处的夜晚他常常想,当爱妻在寒冷潮湿的破房子里病亡的时候,当两个爱子被吊在城墙上任人凌虐的时候,他们的父亲有没有后悔过,后悔放弃天龙人的身份,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也想过,在两个人最终持枪相对的时刻,罗西南迪有没有后悔过,后悔离开自己,后悔背叛自己。

但他知道他的弟弟不会后悔,因为他自己也从没有后悔。无论是当初杀死父亲,还是后来杀死他唯一的弟弟。

他想他们也从没有后悔爱过对方。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兄弟俩的最后一天。时隔十几年,他终于再次听到了弟弟的声音。与他记忆中柔软怯懦的童声有着天壤之别,那音色疲惫而沙哑,充斥着濒死的痛苦,以及仍旧毫不退缩的坚定。

 

“我知道我是赢不了你的,多弗。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即使你没有在这里抓住我,我也永远无法完成对你的致命一击。最后输的总是陷得更深的那个人,无论爱情还是战争。

“我之所以救罗,不为别的。那个白色城镇来的孩子说过‘我想毁坏这个世界,想杀更多的人’。那些话,那样的眼神,让我想起你,想起我们被吊在城墙上的时候,多弗。”

我对罗说过我不是海军,这并非安慰他的谎言。海军档案里或许会留下罗西南迪中佐的名字,但是我的心并不在那里。如果你没有那样邪恶的计划,或许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做一个单纯而快乐的海贼,做你的红心。

你说得对,我不可能对你开枪。因为我和父亲太像了,我们都一样,那么爱你。

 

为什么不肯放罗一条生路呢?他只是个孩子,和我们一样,有过那么痛苦的经历。

“求你,放他自由,也放你自己自由。”

要知道,金钱、名位、权柄、秘密,这些东西都会紧紧地捆住你的手脚。终其一生,你都要被这些东西拖累,永远做不了一个真正自由的海贼。

 

对罗说的那些话,都是我想要对你说的;为他做的那些事,都是我想要为你做的。我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是因为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再次回到这里,阻止你、救赎你,代替我成为你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孩子曾经那么像你。但是将来总有一天,他会变得像我。

所以赢的到底是谁,也还很难说啊,哥哥。

 

你是一柄嗜血的魔刃,而我则是你的刀鞘。不过你马上就要自由了——放纵你一切阴暗面的自由,就像你所希望的那样。我死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你了。

“你可以自由了。”

同样的一句话,说给你们两个人听。区别只在于,你听不懂,而罗能懂。

我一直爱的都是你,我一直想要救的都是你。

可是你不会懂。就好像你的世界,我也不懂。

既然这样,我只好留给你我最后的笑容。

“多弗……哥哥。”

 

 

他看见他的红心慢慢倒下,柔软的金发散落在雪地里。他的嘴唇在动,连带着嘴角两边被血染得更加夸张的唇彩一起。他知道他还在对自己说话,也许接下来就是自己最想听的那句话。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想对方一定是故意用能力让自己听不见的,就像是对自己的惩罚。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赌,用自己的宠爱赌他的红心不会真的离开。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谁才是输家,而且是输得血本无归、一塌糊涂。

他忽然想起来了,那幅遗失的油画上到底画的是什么。他也忽然明白了,罗西南迪离开的时候别的东西都没动,为什么偏偏带走了它。

大片的白色雪花在风中打着旋慢慢飘落,天地都那么安静。他站在船头,看着远处那张被雪逐渐覆盖的凝固的笑脸,看着漫天大雪一点点掩埋他的红心,还有他们之间既短暂又惨烈的爱情。

 

 

多弗朗明哥猛地睁开眼睛。

窗帘被傍晚的风吹得微微扬起,向日葵花田的清新香味弥散在空气中。那件残破的黑色羽毛大衣安安静静放在他身边,他甚至还能闻到那人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他缓慢转动墨镜后面的眼珠,环视这座陈旧而空旷的王宫卧房。他终于记起来了——那个名叫堂吉诃德·罗西南迪的男人,他的弟弟,他的红心,他最初以及唯一的爱,早已经不在这里了。13年前,正是自己亲手杀了他。

 

他用手按着沁出冷汗的额头,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是的,这太可笑了。早就没有什么柯拉松了。那不过是他少得可怜的温暖记忆中,一个漂浮着黑色羽毛的梦。

 

从王宫庭院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他听出那是草帽小子的声音。

多弗朗明哥站起身,戴上墨镜,重新露出狂纵而残忍的笑容。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幅油画本来挂着的位置,随后扬起他的羽毛大衣,从窗口一跃而下。

沉淀着血泪的复仇也好,凝聚着梦想的挑战也罢,王座存在的意义,原本就是要世人为它流血征战、至死方休。

既然是你所期待的事情,那就让它尽情地来吧,罗西南迪!这谜一般的、命运的时刻。

 

后记·那幅油画

罗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基德正盯着他床头挂的一幅油画出神。

“看什么这么认真,尤斯塔斯当家的?”

“这幅画上面,画的难道是……是……”基德向他转过头,手指着那幅画,金色眸子瞪得很大,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医生回给他一个神秘的微笑,然后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聪明人都不会说出真相,当家的。”

 

那幅油画上画着一对眉眼相似的少年,年纪小一点的那个正趴在另一个的背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肩,两个人都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秋日夕阳从繁茂的树木枝叶间丝丝投射下来,在他们的金发上映出一片灿烂的光晕。

 

-Lost Painting·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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